互联网创始人离职潮
2021-05-23 15:42:47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孔明明
2021年5月20日，年仅38岁的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发布内部全员信，宣布卸任CEO一职，字节跳动联合创始人梁汝波将接任成为新CEO，两人将于今年年底完成字节跳动CEO交接工作。
时间再倒回到两个月前，3月17日，在拼多多发布2020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财报时，其创始人黄峥发布了2021年度致股东信，宣布卸任拼多多董事长，由现任CEO陈磊接任。而黄峥的年龄也刚刚40岁。
显然，这届企业家跟以往的企业家们，不太一样。
传统行业里，通过白手起家创建商业帝国的企业家们，如李嘉诚、任正非、宗庆后，往往舍不得放手自己的公司，工作到高龄甚至超高龄是常态。上一代互联网创业者，也几乎没有早早退出公司管理的。
但新一代的创业者们却做出了跟他们截然不同的选择。
在这背后，值得探讨的问题是：这届企业家们为何都选择早早“退休”？他们所面临的焦虑是什么？他们“退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张一鸣的辞任，让外界多少觉得有点突然。
在此之前，张一鸣从未对外界展露过自己会辞任的任何迹象，毕竟字节跳动给人的形象是，正在飞速甚至略显激进地扩张。
作为当下全球估值最高的非上市公司，字节跳动的最新估值已经超过4000亿美元，2020年字节跳动营收约为2400亿元，净利润约为450亿元。在其中国国内业务面临广告天花板的情况下，字节跳动正试图通过电商、教育、游戏、本地生活等各项新业务，拓展自己的版图边界。
但和所有的创业公司一样，字节跳动也正在面临内外部的种种挑战。
2018年，张一鸣做出了字节跳动出海的决定。当时他立下的宏愿是：三年后，字节跳动超过一半的用户要来自海外。但在2020年，受到国外用户热烈欢迎的字节跳动产品Tik Tok，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美国被强制要求出售、甚至封禁，直到今年2月才在种种内外环境的变化中解除危机。
这一事件并未撼动Tik Tok的市场份额，据Sensor Tower 4月11日发布的数据显示，TikTok蝉联2021年第一季度全球移动应用下载量榜首，3月下载量超过5800万，月活跃用户达到7亿，预计年收入10亿美元。但这一事件毫无疑问是一个警醒，即在新的全球经济环境变化中，即使是市场巨头，面临的意外风险正在快速增加。
另外，随着中国国内反垄断法落地、政策对在线教育行业的监管增强，互联网企业，尤其是互联网巨头公司的压力正在进一步增大。这对于正高歌猛进的字节跳动来说，意味着无论是进一步的开拓，还是对现有业务的把控，都需要更宏观，更超脱的视野。
张一鸣在内部信中也表示，对自己去年三个年度OKR（探索远景新战略、研究组织和管理、提升社会责任）的完成情况，“都挺不满意的”。卸任CEO后，他将放下日常的管理工作，继续聚焦到这几方面。
在内部信中，张一鸣还提到，“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成熟管理者，我也不是很擅长社交，我更喜欢研究组织和市场原理来减少管理，喜欢自己上网、看书、听歌、发呆”。
张一鸣的继任者、字节跳动新任CEO是梁汝波，此前在字节跳动负责今日头条、头条号、广告和用户增长系统的开发。根据公开资料，后者是张一鸣在南开大学的室友，两人认识已经超过20年。在字节跳动创立之前，二人曾在2009年一起创办了垂直房产搜索引擎“九九房”。他也是与张一鸣共事最久的合伙人。
在张一鸣宣布退任后不到 20 分钟，梁汝波也发了一封公开信，对张一鸣和团队表达了感谢。他表示自己接替张一鸣的部分管理工作，让后者专注于重要、不紧急、却能为公司带来新可能性的工作。
虽然宣布了辞职，但外界普遍的看法是，这并不意味着张一鸣放弃了对公司的管理和控制；正如黄峥宣布卸任CEO后，有接近拼多多内部高层员工的媒体报道称，黄峥仍在管理公司、定战略，并直接影响了拼多多对多多买菜的投入程度。
作为行业挑战者，今日头条和拼多多从行业边缘走到中心的过程是成功的。到今年为止，字节跳动成立时间仅为9年，但已成为腾讯的最大对手；拼多多5年前刚成立时，阿里巴巴在电商领域的地位看起来无可撼动，但现在，拼多多成了无法忽视的威胁。
但快速挑战成功，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过去20年，中国的互联网行业，创造出了前所未有的奇迹，成就了数量众多的上市公司，也改变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在盛宴狂欢后，互联网企业们已进入流量触顶之后的存量竞争。
从O2O、共享单车到互联网买菜业务，这些年来，几乎每一个新的细分赛道一旦被开发，都会引来近乎野蛮的圈地运动。对流量的渴望，让各大互联网公司已从曾经代表尖端技术与自由文化的“极客乌托邦”，变成了996工作制度的领头羊。
在这一轮移动互联网竞赛里，今日头条和拼多多是胜出者，但互联网的胜利也格外脆弱。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无论国内外，短短30年，这一道理已经被证实了无数次。再加上全球经济低迷带来的资本市场回落、反垄断政策的影响等种种钳制，就不难理解张一鸣和黄峥在当下的选择了。
3月份，在致股东信中，黄峥曾称：“行业竞争的日益激烈甚至异化让我意识到这种传统的以规模和效率为主要导向的竞争是有其不可避免的问题。”此前，拼多多正因买菜员工的猝死陷入舆论的旋涡。
今日头条尚未暴露出如此极端的冲突，但焦虑显然是相似的。在内部信中，张一鸣称自己过去三年都在“吃老本”，“在忙碌的工作中，越来越多的情况是，很多事情在现实中已经发生，但我并不知道”。
公司创始人脱离公司，另辟事业方向，这件事并不新鲜。比如刚刚离婚的比尔盖茨，2008年时宣布退休，此后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自己所创造的慈善基金会。曾经的中国首富陈天桥也在2009年之后淡出企业管理，转向支持科学研究和慈善事业。
但黄铮和张一鸣的卸任动力显然完全不同，他们都选择了10年作为自己的辞任期限。张一鸣的说法是，“以十年为期，为公司创造更多可能”；黄峥则表示，“如果要确保它（拼多多）10年后的高速高质量发展，那么有些探索现在已经是正当其时了”。
换句话说，他们的开拓，本质上是对当下潜伏危机的反应。这也意味着，互联网行业的旧时代正在结束。
正如张一鸣所说，“虚拟现实、生命科学、科学计算对人类生活的影响都已现黎明之曙光。”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如果当下的潜在危机，能够促使这些头部企业脱离存量战争，转向更底层、更根本的科技创新，或许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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