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企业烧钱票补伤了中国电影

2016，对于华语电影业的大部分人来说，是个不太提得起精神的年头，总票房457.12亿元，同比增长3.73%，仅仅在上一年，内地大盘的增幅还高达48.7%。电影业，这个近几年最受瞩目的新兴行业，骤然降速，好似迎头一记闷棍，已经入行和即将入行的专业人士以及资本力量，都有点蒙。忽然间，不断涌入的热钱和看似新奇的互联网以及金融玩家，带着电影业狂飙突进好一阵子，全都跑岔气儿一般，拽不动观众了。

2016的涨潮和落潮之间，华谊兄弟，这家业内老牌电影公司也一样起起伏伏。华谊兄弟联合创始人、副董事长兼CEO王中磊在去年年底发出的“致华谊兄弟全体员工的一封信”中，坦承“无论是单片票房还是市场占有率都有明显退步”。但，《我不是潘金莲》、《罗曼蒂克消亡史》这两部口碑佳作，又令业内外看见华谊对自家出品的品质坚守。剧烈变化的资本环境下，华谊兄弟走得谨慎，虽未有爆发式增长，却也守得住阵脚。

新一年的春节档将至，南都记者和王中磊深谈许久，“内地电影业缘何遇冷？赚了口碑的《我不是潘金莲》赚钱了吗？华谊搞实景娱乐‘钱途’如何？今年春节档的乱战有多激烈？”问题挺多，答案里的料也不少。

PART1大局

“过多非专业资本和市场操作方式，造成了伤害”

不到4%的票房增长，令2016年的内地大银幕显得非常黯淡，与此对比鲜明的是，资本市场对电影业的青睐。而在王中磊看来，太多“非专业的资本和市场操作方式”，对原本正常的观众消费习惯和电影制作及发行，均造成很大伤害。去年6月的上海电影节上，王中磊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电影市场产值的95%都是泡沫，肯定会出问题”。但，他也坦言，如今的惨淡数字，并未想到。

南方都市报：去年春节档，《美人鱼》的票房爆炸，给业内外很大信心，觉得2016的市场大盘能继续保持40%以上的增长。一年前，你对内地影市的预期是怎样的呢？

王中磊：当时，我还比较看好内地市场，至少从银幕数的增长，单片票房产出这些数字来看，觉得会是一个继续稳定增长的年份。当然，(去年年初)，我从2016年可能会上映的片单来看，无论国产片还是进口片，都不是非常强势的一年，所以，我没有那么乐观，当时，我认为比上一年(2015年)的增速会略有下降。

南都：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2016年的票房大盘情况会很不好？

王中磊：2016年6月，上海电影节期间，我发现大家突然开始讨论有关市场环境的问题，维度比较多。一个是资本环境，一个是影片质量的环境，还有媒体环境。我觉得，那时，不论我个人还是整个行业的其他人，都觉得(电影业)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南都：去年6月那会儿，你预计到2016全年的增速会下降得这么快吗？

王中磊：我觉得问题可能会在2016年集中爆发，但是，没想到会降得这么快。因为，通常(市场)加速跑会有一个惯性，现在看，这个惯性只能维持到2016年的第一季度结束。

南都：有关市场降速的讨论非常多，票补的大规模退潮、宏观经济环境不行等等原因都被提出来，在你个人看来，有哪些原因导致了目前这种状况？

王中磊：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过多的非专业资本和市场操作方式，(这些因素)导致电影行业发展的减速甚至伤害。谈一些细节。现在，在中国做电影或者参与电影行业的文化公司中，上市公司数量很多，甚至超过美国。尤其在互联网企业进入电影行业之后，很多(公司)多在用互联网的商业模式做电影，我觉得，这么做和电影的市场规律不太相同。比如，互联网企业追求的是流量和市场占有率，最重要的一种方式就是利用资本的力量。大家看到的有巨额票补，有所谓的“单部电影资本化”，把它变成了很多金融产品。这么做，让电影变成了一个数字的工具，然而，实际上回到电影的投资本体，单部电影亏损的比例比前几年加大了非常多。

因为资本方为了保证自己的某些东西，牺牲大量实际投资的利益，甚至还催生了市场怪象，比如假票房、幽灵场等等。互联网企业进入各种消费领域，打车、卖东西、送外卖等等，都是依靠烧钱的方式获得巨大的流量和市场份额，甚至因此改变消费者的消费习惯。但是，电影不是这样，观众的消费习惯建立在对(看电影)这种社交方式以及他们对电影本体的情感认同。可是，如果大家都把看电影这件事归结到票价便宜与否，其实就走偏了。这对电影观众的消费习惯的伤害是非常大的。同时，整个行业最核心的部分———电影主创也会陷入资本的漩涡，让他们不再注重于做创意。这几方面问题在2016年会产生得比较多。我觉得这种持续性的伤害可能还会延续一段时间。

PART2伏妖

和周星驰的关系“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僵”

2017年的春节档已经开启。虽然银幕上的主力选手不过四五位，但，站在这些选手背后的大小玩家却比以往更多。仅《西游伏妖篇》一部电影，竟有21家出品方列席，可见资本对市场的喜爱和担心。华谊，也是《西游伏妖篇》的出品方之一。搭上春节档战车的王中磊，他眼中，这个中国影市的黄金档期，给人期待，也同时有不少隐忧。

南都：2017年春节档的几部大片的背后，集中了华语电影业绝大多数主要电影公司、竞争对手。在你看来，这个春节档的前景如何？

王中磊：我相信今年春节档的票房虽不见得比去年有大的提高，但应该还是不错的。不过，在背后资本力量的作用下，具体到某个档期，大家很容易陷入一种漩涡。因为春节的档期好，所有主流片商都加入战团，这时候可能就会迷失一定的方向。

春节档，是中国观众对电影的硬性消费最强的一个档期。因为大家都回家过年，(观众群)非常稳定。家庭、同学或是朋友重聚，“看电影”会是一个很好的社交方式。

然而，为了市场份额也好，对赌协议也好，甚至公司的面子也好，非常规或是非专业的操作方式很可能出现。我相信，所有线上的发行商，可能会把2017年预算的三分之一都用在春节档(市场补贴)上。在这个档期不顾原本的市场环境和秩序，还是用那种吹泡泡的方式去做大市场，我个人认为这是不理性的。可是，所有人在这个时候又很难规避这么做，否则你就会变成失败者。

南都：2016年的春节档，各大发行商对市场补贴的投入不会有今年力度这么大？

王中磊：去年，虽然春节档产出占了全年市场产出的将近五分之一，但，我相信当时大家投入的弹药可能就占了全年预算的1/6或1/7。

南都：《西游伏妖篇》是今年最受关注的春节档大片，华谊也出现在21家出品方中。但之前《西游降魔篇》上映之后，华谊作为保底发行方同周星驰的星辉发生一些不愉快，那么这一回合作是如何达成的呢？

王中磊：《西游降魔篇》是华谊第一次尝试用保底发行的方式去做影片的发行工作。之后，确实因为我们双方对保底发行的方式理解不够，造成一些合作的偏差。因为媒体的过度关注，造成一定社会影响，其实，双方的关系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僵。所以，这次《西游伏妖篇》的合作其实很正常，我找到周星驰说，是不是可以有一个延续的合作。虽然同前几年相比，市场环境和对于一个电影产品的运作都发生变化，但是，我们还是非常顺利地达成合作。